(二)
國中快要畢業的時候,水池裡的烏煙瘴氣已經滲透進屋內了。
其實水池裡噁心的浮游物質一直都很猖狂,金魚還在,不知道為什麼活了那麼久。說要是變得多麼骯髒噁心,其實是我一直對那水池懷有死亡的偏見。
事情好像是這樣發生的吧:那一隻養在水池裡的烏龜突然死了。
烏龜是父親後來放進水池裡的,偶爾會僥倖延著水池的邊牆爬出水池的範圍。上演多次的逃脫記,此刻在還沒成功之前,烏龜,是烏龜喔,已經先死去了。
我沒看過烏龜死掉的樣子,有一塊淺淺的東西浮在水面上,是龜殼的背面,太久沒有沈入水中已經顯得乾燥,四周的小魚時不時用頭頂頂它,從水池的那一頭慢慢的滑到另一頭。
我抓起掃把,用長竿的那一側戳它。
烏龜真的死了。
我沒看過烏龜死掉的樣子。
明明那些看起來就像快要死掉的金魚才是比較短壽的生物,烏龜竟然死了。
父親說這個水池應該有什麼不對的存在。
烏龜死去的下一個星期,他說要把池裡的那些垃圾魚清光。
不,父親,是這整個水池都已經不是正確的了。他們不在我的頻率上,尤其是那些狡猾的金魚,讓人出糗、變得嫌惡的金魚們。
父親延著水池的邊邊角落用畚箕循環往復的移動,垃圾魚的懶性讓父親非常好預測他們的位置以及行動。一條又一條的垃圾魚被畚箕拾獲的同時奮力往外一丟,那些垃圾魚竟多達五條,體積肥碩,在乾燥的地面拼死掙扎,噴水、爆炸性的擺動,那些垃圾魚的黑色透進了骨子裡,一瞬間就連身上的水漬、水滴似乎也都變成染上了最漆黑的天然染劑,深入髮膚,根深蒂固,活生生的無法回復。
苟延殘喘之後,就失去了呼吸的機能。
死吧,垃圾魚。其實我也是你,躲在某個奇怪的角落,必要的時候會被挖出來,在出場的瞬間像是被打一巴掌般的那種驚嚇,出場即代表某種功能,沒有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顏色,你想做的事情也因為你那噁心的無生氣眼睛,從不到一百分變成三十九分。
金魚在旁邊呵呵呵的笑。
那個時候我覺得全身冰冷,血液凍結,但是我內心不斷迴盪的感想是:垃圾魚一定很難吃。
我一定讓人食不下嚥。
金魚在旁邊呵呵呵的笑。帶著死掉的眼睛。
離婚證人